美国纽约大学兰贡医疗中心日前宣布，他们为一名因触电严重毁容的男子实施了左眼全眼和部分脸部移植手术，这也成为全球首例全眼移植手术。据报道称，目前患者术后恢复良好，容貌大为改观，左眼虽然仍无视力，但有“感觉”。
该消息一出，引发全球关注，全眼移植这一长期被称为“不可能”的技术，正迈出突破性的一步。全眼移植究竟是如何完成的？为何难度如此之大？它与已经成熟运用的眼角膜移植分别适用于哪些患者？记者就此邀请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眼科中心角膜科主任赵慧进行解读。
干细胞助力“失去的左眼”新生
此次接受手术的患者是46岁的阿伦·詹姆斯，作为电工，2021年6月，其在工作中脸部不慎触碰高压线，遭受7200伏特电击，失去了鼻子、嘴唇、左脸、下巴、前牙及左臂。他的左眼球因为疼痛难耐被摘除，不过，当时手术时，医生尽可能多地为其保留了视神经，以备实施左眼移植手术。今年5月27日，詹姆斯接受了左眼全眼和部分脸部移植手术。整台手术耗时约21小时，参与的医护人员超过140人；9月14日，患者出院，之后将每月前往兰贡医疗中心复查。
赵慧介绍，所谓的“全眼移植”，并非只是眼球，手术中移植的部位包括全眼和眼窝、眼睑及包括视神经在内的所有周围眼组织，同时还包括部分面部，还有鼻、唇、脸颊等面部组织及相关肌肉、血管和神经。“因此，全眼移植除了需要吻合解剖部位外，还需要移植从供体骨髓来源的成体干细胞（供体采集并分离出CD34+干细胞），注射在受体的视神经连接处，用于替代疗法与自然修复。”她解释，被移植的成体干细胞可不断分裂，制造出的健康细胞将持续替代受损或功能失调的细胞。
为何至今才有首例？专家谈4大难点
“从全球范围内来看，角膜移植早已常态化。但这么多年来，全眼移植却始终没有成功者。”赵慧坦言，其中的难点主要在4个方面，“第一，需要克服免疫排斥；第二，需血管吻合以保障血液供应；第三，供体和受体的视神经缝合连接技术；第四，移植后的神经连接与功能恢复。”
赵慧说，以动脉、静脉的吻合为例，如果血液供给不足，或者回流不畅，眼球会发生坏死。“而全眼移植手术中，要吻合的微小血管很多，眼眶内的操作空间又非常小，需要保证吻合效果、实现器官存活，同时不改变眼球形态，非常不容易。”她表示，因此，本例手术的观察期需达到90天，“目前移植的患者可以看到血液供应流向视网膜（眼睛的感光部位），说明完成了第一步——拥有一个完整眼球，吻合是成功了。”
此外，移植术后的器官存活达半年，是移植成功的重要标准之一。“就像角膜移植术后，一年拆线后的存活率也是衡量移植手术的成败关键，而免疫排斥问题也需后期的长期观察和随访，确保存活率。”
据悉，本例视神经的供受体缝合连接目前已完成，眼球一部分血供就是通过神经血管完成的，视神经吻合对于眼球血供非常重要。“根据现有报道，目前，移植的眼睛还不能通过视神经与大脑交流，包括视网膜对光的电反应测试、神经功能或视觉信号传递到大脑等，都还需后期的进一步测试。”
角膜移植后的又一革命性突破
最近的一次检查中，医生扒开詹姆斯的左眼眼皮，看到移植眼球和其完好的右眼一样，水润饱满，没有像先前担心的那样在术后缩瘪成“葡萄干”。“虽然只是一次尝试，目前也尚未能确定该手术真正能帮助患者的左眼重见光明，但其在医学领域的技术发展中仍有重大意义。”赵慧特别谈到，在移植过程中，供体的纯化干细胞（CD34+干细胞）注入了吻合的视神经中，CD34+干细胞具有潜在的免疫调节作用，或有助于修复受损细胞、促进视神经再生，这也是将干细胞治疗应用于临床的一大创举。
“国际上已有较多文献关注到纯化CD34+干细胞的运用，见诸报道的20例单倍型造血干细胞移植患者中，用纯化CD34+干细胞输注治疗移植物功能不良，可达80%的有效率。还有报道显示，间充质干细胞输注也可治疗移植后原发和继发移植物功能不良。”在她看来，未来无论在全眼移植的技术革新，或是其他已经成熟的器官移植上，干细胞或都将贡献重要作用。
那么，全眼移植若在未来成为成熟技术，与角膜移植分别将让哪些患者受益呢？“角膜移植是用正常的眼角膜替换患者现有的病变角膜，使患眼复明或控制角膜病变，达到增进视力或治疗某些角膜疾患的治疗方法。”赵慧说，角膜如同照相机的“镜头”，如果变得混浊，就如同照相机的镜头变成了毛玻璃，“如果替换一个透明的好镜头，又可以照出清晰的照片，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角膜移植’。”
但是，人眼视力下降或者失明，并不仅是照相机的“镜头”受损，还可能是眼球的其他部位因病变或受损导致视力丧失，如眼底视网膜坏死、外伤导致眼球内容物脱出等。“如果此例手术最终证明了全眼移植能够成功，并让移植后的眼睛恢复视力功能，未来，对于因外伤或癌症而失去眼球的患者而言，无疑将是医学上的巨大突破。”她期待着。
来源 | 上观新闻
题图 | 新华社
责编 | 李可欣 实习生 陈颖妍